文 | 阑夕（微信公众帐号：techread）

很( hěn)久没有看到这样“零差评( píng)”的动画电影了，就像现在( zài)称赞美女一定要加上“零( líng)死角”的定语一样，这个世( shì)界上素来不会缺少苛刻( kè)挑剔的批评家，却罕见让( ràng)非议荡然无存的干净回( huí)敬。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 zhè)部出产于迪士尼的第55部( bù)动画长片，本身已经不再( zài)带有迪士尼的符号式桎( zhì)梏，充满自我革命的蓬勃( bó)气色。

商业市场就是如此( cǐ)奇妙，在经历漫长的竞争( zhēng)与合作关系之后，迪士尼( ní)支付巨大的财务风险将( jiāng)皮克斯放入购物车，并挽( wǎn)留住约翰·拉赛特成为两( liǎng)家公司共享的首席创意( yì)官，这种融合让迪士尼和( hé)皮克斯都有了一些新的( de)变化。

<图片1>

比如迪士尼出( chū)品的《无敌破坏王》，无论是( shì)从设定还是剧情而言，其( qí)实有着皮克斯的《怪兽电( diàn)力公司》的影子。而挂名于( yú)皮克斯旗下的《勇敢传说( shuō)》，则又隐隐透露出迪士尼( ní)擅长的女孩梦幻风情。

当( dāng)然，从结果出发，皮克斯尚( shàng)在消化和适应的阶段，2006年( nián)的《赛车总动员》作为迪士( shì)尼持续多年力主推进的( de)一个合作项目，最终票房( fáng)数字为皮克斯迄今为止( zhǐ)的倒数第二，2012年的《勇敢传( chuán)说》更是灾难，连《怪兽大学( xué)》都遭受牵连，没能趟过皮( pí)克斯8亿美元的历史票房( fáng)均线。

迪士尼的逆袭则有( yǒu)目共睹，这在2013年的《冰雪奇( qí)缘》上触及顶峰。只是，这部( bù)胜于美术和音乐的“又一( yī)个公主的故事”依然没有( yǒu)离开迪士尼的舒适区，尽( jǐn)管它用力吸取了皮克斯( sī)“用成人的视角构建童话( huà)，用孩童的语言娓娓叙事( shì)”的特长，票房及衍生品的( de)成绩也相当辉煌，但迪士( shì)尼的表现的确只能说是( shì)再度接近了自己的极限( xiàn)，而非超越了它。

《疯狂动物( wù)城》的横空出世，却是自我( wǒ)革命的典型产物，它甚至( zhì)摆脱了迪士尼在架空世( shì)界观的建构上一贯的贫( pín)瘠，将政治寓言和童话故( gù)事合二为一，同时满足家( jiā)庭两代观众的欣赏取向( xiàng)，而这正是好莱坞所推崇( chóng)的“合家欢”电影的追求效( xiào)果。

第一个谎言：社会可以( yǐ)被设计

“Zootopia”显然是“Utopia”的变体，这( zhè)个起源于古希腊哲学时( shí)代的概念性名词经过多( duō)年的解释和演绎，已经如( rú)同应许之地那样变得面( miàn)目模糊而阴霾密布，以至( zhì)于批判乌托邦转而演变( biàn)为近代文学的某种主流( liú)姿态，《黑客帝国》亦道出众( zhòng)人的共同忧虑：若有完美( měi)，必有谎言。

动物城的理念( niàn)“Anyone can be anything”则是《独立宣言》“All mem created equal”的变体，或( huò)者说得更加直白一点，动( dòng)物城的魅力和引力，与美( měi)国作家托马斯·沃尔夫所( suǒ)定义的“美国梦”是一脉相( xiāng)承的：“任何人，不管他出身( shēn)如何，也不管他有什么样( yàng)的社会地位，更不管他有( yǒu)何种得天独厚的机遇……他( tā)有权生存，有权工作，有权( quán)活出自我，有权依自身先( xiān)天和后天条件成为自己( jǐ)想成为的人。”

这块以移民( mín)建国并能持续吸引全球( qiú)人才越洋奔赴的世外土( tǔ)地，正是基于“人人皆可成( chéng)功”的普世信念而运转自( zì)如。

从十九世纪开始，当革( gé)命的暴戾火焰与阶级的( de)传统枷锁成为整个欧亚( yà)大陆仅剩的两个选项，北( běi)美那块以移民建国的世( shì)外土地，就被历史托付了( le)乌托邦的角色。

于是，我们( men)很快遇到了乌托邦的第( dì)一个谎言：它无法被设计( jì)。

以柏拉图的《理想国》为起( qǐ)点，空想派学者的理论基( jī)础之一就是“凭借智慧，人( rén)类可以设计出一种没有( yǒu)瑕疵的社会制度”，从傅立( lì)叶到欧文，从布朗基到马( mǎ)克思，乌托邦的参数愈来( lái)愈具体，实现它的方式也( yě)愈来愈激进，而流星的陨( yǔn)落，也一个比一个声势浩( hào)大。

<图片2>

动物城及其蓝本( běn)美国无法幸免于外。动物( wù)城赖以生存的“和平条约( yuē)”——它使草食动物与肉食动( dòng)物有了相处的共识，并维( wéi)系起了一个走出蛮荒时( shí)代的现代文明——像极了美( měi)国人念兹在兹的国父杰( jié)作，即《独立宣言》及其衍生( shēng)出来的合众国律法体系( xì)。

但是，一纸文本框架的伟( wěi)大，并不能就此永葆子民( mín)的安康，就像机器图稿的( de)美妙绝伦，也要依赖每一( yī)颗零部件的打磨和操作( zuò)机器的手艺。《疯狂动物城( chéng)》的矛盾和冲突所隐喻的( de)，是那些经过设计之后的( de)复杂运转，你可以看到傲( ào)慢与偏见，也可以看到种( zhǒng)族或是信仰歧视，还可以( yǐ)看到自由与权利的相互( hù)摩擦。

兔子朱迪和狐狸尼( ní)克的初次相遇，是在一间( jiān)由大象开设的冰淇淋店( diàn)里，大象拒绝向名声不佳( jiā)的狐狸出售冰棍，并拿出( chū)一张写有“每个动物都有( yǒu)权拒绝向其他动物提供( gōng)服务的权利”的告示作为( wèi)法律支撑。

这并不是虚构( gòu)的场景。在美国，许多商店( diàn)都有“We reserve the right to refuse service to anyone（我们保留拒绝为任( rèn)何人服务的权利）”的标语( yǔ)，这是宪法保障个人自由( yóu)和私有产权的条文，比如( rú)一个骂骂咧咧的醉汉，便( biàn)利店可以拒绝为他服务( wù)，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也( yě)不被允许进入对着装有( yǒu)要求的高档餐厅。

比如，美( měi)国曾发生过多起有着宗( zōng)教信仰的蛋糕店店主拒( jù)绝为同性恋情侣制作婚( hūn)礼蛋糕的司法案件，前者( zhě)认为违背个人信仰去用( yòng)双手烹饪歌颂同性婚姻( yīn)文案的糕点实在太过痛( tòng)苦，他们有权不被强迫做( zuò)这么一件难受的事情，而( ér)后者则搬出《民权法案》指( zhǐ)控蛋糕店的歧视行为，并( bìng)在政治正确的语境下赢( yíng)得了从劳工局到法院再( zài)到主流民意的支持。

除非( fēi)虚伪到自认为先知的地( dì)步，否则我们应当承认，在( zài)类似事件上做出价值判( pàn)断的难度之高，恐怕并不( bù)适合在短期内设立底线( xiàn)之上的规则。就像美国同( tóng)性婚姻的合法化终在去( qù)年获得最高法院的认可( kě)，但是他们仍然必须尊重( zhòng)“人们有讨厌同性恋的权( quán)利”，而不是提出将保守主( zhǔ)义者统统扔进监狱的主( zhǔ)张。

《疯狂动物城》的处理细( xì)节仍然令人赞叹，它没有( yǒu)让身为警官的兔子朱迪( dí)使用权力强迫大象把冰( bīng)棍卖给狐狸，而是挑出了( le)大象违规操作的行为，以( yǐ)和解交易的形式让大象( xiàng)不得不配合这一次的例( lì)外要求。

这就到了乌托邦( bāng)的第二个谎言：救世主是( shì)必要的。

第二个谎言：救世( shì)主是必要的

显而易见的( de)是，冰淇淋店的大象可以( yǐ)继续“歧视”那些令他讨厌( yàn)的顾客，他并没有被兔子( zi)朱迪说服，以后进店的狐( hú)狸大概依旧会被他拒绝( jué)服务。而兔子朱迪在帮助( zhù)自己萍水相逢——这在很大( dà)程度上是在为自己误解( jiě)买单——的狐狸尼克之后，也( yě)不会继续驻店设法解决( jué)大象的政治错误问题，这( zhè)既非她的职责，也不在她( tā)的能力范畴之内。

事实上( shàng)，与超级漫画英雄所代表( biǎo)的青年文化潮流不同，《疯( fēng)狂动物城》缺少对于一招( zhāo)制敌的路径依赖，兔子朱( zhū)迪从事警察工作也没有( yǒu)多少悬壶济世的初心，她( tā)只是恰好将这份职业作( zuò)为个人理想并坚持始终( zhōng)，是自私早于无私的个人( rén)主义表率。

兔子朱迪之所( suǒ)以查收失踪案件，是因为( wèi)她不甘心做交通协管的( de)平庸工作——尽管这种预设( shè)职业不平等关系的心态( tài)本身就有些微妙的失语( yǔ)——但是当她成为这座城市( shì)的英雄时，她才发现自己( jǐ)其实搞砸了一切。

只有身( shēn)为“幕后黑手”的绵羊副市( shì)长，才绞尽脑汁的要为动( dòng)物城树立一个英雄，她以( yǐ)为上进而又积极的兔子( zi)朱迪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shòu)这份迟来却应得的嘉奖( jiǎng)，却算错了这只兔子的本( běn)性：她只是想加入这座理( lǐ)想中的城市，并没有任何( hé)动力去改变这座城市。

而( ér)让草食动物凌驾于肉食( shí)动物之上的反派阴谋，则( zé)与《动物庄园》里“所有动物( wù)生而平等，但有些动物比( bǐ)其他动物更加平等”的黑( hēi)色幽默遥相呼应。动物城( chéng)丝毫没有康帕内拉和莫( mò)里斯笔下那种扁平化、公( gōng)有化的乌托邦结构，其反( fǎn)差之处更像是《美丽新世( shì)界》的设想：所有幸福都是( shì)被安排好的。

<图片3>

因此，“蒙( méng)冤”的狮子市长也有着一( yī)张典型的政客面目：他囚( qiú)禁那些失控的肉食动物( wù)，目的只是保住地位以及( jí)避免引起公众恐慌。只是( shì)，这种心思过于好猜，才有( yǒu)羊副市长的精巧策划，一( yī)步一步的制造对立，把狮( shī)子和其他肉食动物推下( xià)深渊。而身为“坏蛋”的羊副( fù)市长，则有着长期不被重( zhòng)视与尊重的职业生涯，她( tā)明白自己之所以被委以( yǐ)副市长的高位，只是因为( wèi)狮子市长想要争取草食( shí)动物的选票罢了。

一切都( dōu)逼真得栩栩如生。

至于兔( tù)子朱迪是如何挣脱成为( wèi)一枚掉在棋盘之外的棋( qí)子，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 le)，动物城恢复往昔的生机( jī)，却不会将兔子朱迪的雕( diāo)像树满全城，这里依然吸( xī)引着追求梦想的动物，也( yě)依然存在欺诈、犯罪和黑( hēi)帮，你来或是不来，它都在( zài)那里，不增不减。

如果说救( jiù)世主意味着人们心存侥( jiǎo)幸而不切实际的憧憬——盼( pàn)望有种超越常规的力量( liàng)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问( wèn)题——那么承认缺陷则是另( lìng)一种现实层面的妥协和( hé)机智。就像维护一个多元( yuán)性的城市——一个连兔子和( hé)狐狸都能当上警官的城( chéng)市——说服性，要远胜于一个( gè)有能力将歌颂多元性的( de)伟大语录贴遍大街小巷( xiàng)的领袖。

机会平等，优于一( yī)切。

第三个谎言：人人皆为( wèi)螺丝钉

美国民权运动的( de)历史极其短暂，马丁·路德( dé)·金高举上帝的旗帜批判( pàn)种族替换阶级之后的种( zhǒng)种不公，却难以回答他所( suǒ)率领的民权团体中女性( xìng)地位低下甚至遭到刻意( yì)忽视的现象。

而这只是乌( wū)托邦的梦想难以收拾的( de)烂摊子之一，当无孔不入( rù)的政治正确开始干涉公( gōng)众的自由意志，这种难以( yǐ)自洽的逻辑矛盾反而显( xiǎn)得尖锐起来。

乌托邦试图( tú)安排每个个体的命运，而( ér)击碎乌托邦的则是那些( xiē)成为变数的小人物，从《撕( sī)裂的末日》到《饥饿游戏》，撕( sī)开温情和虚伪的无一不( bù)是那些原本的秩序服从( cóng)者。

比如狐狸尼克。

狐狸尼( ní)克的姓氏是王尔德，也就( jiù)是那位英国有史以来最( zuì)为杰出的毒舌诗人。王尔( ěr)德的玩世不恭及其对于( yú)悲凉情结的情有独钟同( tóng)时构成了狐狸尼克的自( zì)我属性，他的结局更是响( xiǎng)应了王尔德的名句：“我们( men)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 yǒu)人仰望星空。”

<图片4>

兔子朱( zhū)迪和狐狸尼克拥有相似( shì)的童年阴影，只不过前者( zhě)因而更加坚定了信念，后( hòu)者则没能获得与偏见抗( kàng)衡的勇气。也正是基于这( zhè)种差异，兔子朱迪在《疯狂( kuáng)动物城》的剧情推进当中( zhōng)起到的是动力作用，没有( yǒu)她的坚持和执着就没有( yǒu)真相的水落石出，但是狐( hú)狸尼克则趋近于“关键先( xiān)生”的角色，是他通过树獭( tǎ)查到了大先生的线索，是( shì)他带着差点儿就被革职( zhí)的兔子朱迪继续查案，是( shì)他想到借由交通监控寻( xún)找黑豹的下落，也是他消( xiāo)融了来自兔子朱迪的无( wú)心伤害决意帮助后者完( wán)成使命。

而狐狸尼克之所( suǒ)以能够做到兔子朱迪空( kōng)有一腔热血却无法办到( dào)的这些事情，是因为他在( zài)“破罐子破摔”的成长岁月( yuè)里始终混迹于社会的夹( jiā)缝里，他比热爱这座城市( shì)的兔子朱迪超出百倍的( de)熟悉这座城市，所以他也( yě)是整场阴谋里唯一一个( gè)置身事外的失控者。

这只( zhǐ)习惯半睁双眼、永远一副( fù)懒洋洋的神情的狐狸，才( cái)是《疯狂动物城》迷倒众生( shēng)的灵魂。至于他和兔子朱( zhū)迪的“反差萌”，同样可以用( yòng)王尔德的俏皮语录来做( zuò)出精辟的评价：“任何人都( dōu)能对朋友的不幸感到同( tóng)情，但要消受一个春风得( dé)意的朋友，则需要非常优( yōu)良的天性。”

仿佛听到了狐( hú)狸无奈的坏笑声。

一个事( shì)实：学不会的美国动画工( gōng)业

《疯狂动物城》的最大优( yōu)点在于：观众其实毋须了( le)解上面赘述的那些隐喻( yù)和背景，在抽离这些彩蛋( dàn)式的文化景观和寓教于( yú)乐之后，这部电影的流畅( chàng)度和出彩度依然逼近满( mǎn)分，足够感染全年龄段的( de)受众。

这也是迪士尼引以( yǐ)为傲的“生造IP”的本事，不需( xū)要冗余的内容铺垫和多( duō)次变现，一部作品即可奠( diàn)定一条吸金不断的商业( yè)链条。

美式动画与日式动( dòng)画作为ACG产业的两极，分别( bié)代表工业模式与工匠模( mó)式的极致。

尽管斯坦·李被( bèi)誉为是超级漫画英雄之( zhī)父——X战警、蜘蛛侠、绿巨人、神( shén)奇四侠均为他的创作——但( dàn)是真正影响那些动漫形( xíng)象的，是版权采购方雇佣( yōng)的各个编剧，在美国推崇( chóng)的市场竞争中，世界观的( de)分裂几近平常，不同编剧( jù)缔造不同宇宙的情况每( měi)天都在上演，哪个宇宙受( shòu)到读者的欢迎，那个宇宙( zhòu)的故事就会更加“正统”，亦( yì)更具商业价值。

与美国的( de)流水线丛林不同，日本讲( jiǎng)究创作者从一而终的主( zhǔ)导，像《死亡笔记》这样由编( biān)剧与画家合作产生的作( zuò)品实属少数，而画家执笔( bǐ)之外的同人作品很难形( xíng)成版权。于是，日本的动画( huà)产业对于IP的依赖更加严( yán)重，一部漫画作品只由经( jīng)过动画化、电影化才能获( huò)得最大的利益回报，反过( guò)来讲，没有IP的基础，很少有( yǒu)制片公司敢于独立推出( chū)动画电影。

中国动画电影( yǐng)长年游离于美国和日本( běn)之间，既垂涎美国大片生( shēng)产机器的轰鸣，又钟情日( rì)本作坊所具备的低成本( běn)和低风险，于是，《西游记》这( zhè)个免费的IP一再遭到滥用( yòng)，却始终缺少本土动画的( de)代表之作。

《疯狂动物城》的( de)创作过程十分曲折，在迪( dí)士尼原本的计划当中，这( zhè)部电影的剧情有些类似( shì)《兰戈》这样的公路及江湖( hú)色彩，狐狸尼克是一个被( bèi)卷入阴谋的逃犯，而兔子( zi)朱迪则是奉命捕捉他的( de)明星警探，在这个设定里( lǐ)，狐狸尼克有着雄心壮志( zhì)，而兔子朱迪则功夫一流( liú)。

<图片5>

受雇于迪士尼的本( běn)片编剧菲尔·约翰斯顿——他( tā)也是《无敌破坏王》的编剧( jù)——坚持将剧本修改得更加( jiā)贴近现实，并力主引入那( nà)些缠绕着美国人心头的( de)阴霾：藕断丝连的种族问( wèn)题、备受质疑的美国精神( shén)等。

在传统的劳资模型里( lǐ)，这种“夹带私货”的偏执很( hěn)容易被视作冒犯和僭越( yuè)，但是美国编剧的地位——以( yǐ)及美国编剧协会（Writer's Guild of America）的后盾( dùn)势力——保障了他们有权决( jué)定一部影视作品的生杀( shā)大权，《疯狂动物城》也是在( zài)多次磨合之后才有了现( xiàn)在的优秀模样。

另一方面( miàn)，好莱坞的编剧也遵循“铁( tiě)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的游( yóu)戏规则，只要状态不行或( huò)是创作遇到障碍马上就( jiù)能找到替换的人选，这种( zhǒng)流动性固然有些不近人( rén)情的残酷，却保证了整体( tǐ)力量的均衡，或者换句话( huà)说，好莱坞乐于用高薪去( qù)武装编剧，但从不缔造大( dà)师，没有哪个编剧可以依( yī)靠名声保住饭碗。

这在日( rì)本包括中国的同行看来( lái)实在难以效仿，尤其是宫( gōng)崎骏这样的造神运动已( yǐ)经为市场酿造出了难以( yǐ)否认的榜样之后，再去转( zhuǎn)换观念在大师面前谈论( lùn)资本无疑就有些过于充( chōng)斥着腐蚀性和侮辱性了( le)。

以意外创造票房神话的( de)国产动画电影《大圣归来( lái)》为例，在中国市场的想象( xiàng)空间内，一个受到尊敬的( de)艺术创作者必然有着苦( kǔ)行僧式的形象，最好是倾( qīng)其一生的结晶倾囊浇灌( guàn)于旨在传世的作品上，这( zhè)位大师不仅大隐隐于市( shì)，而且最好是视金钱如粪( fèn)土，坚持所谓创作的独立( lì)性，愤慨于行业里外的“圈( quān)钱”行径并与之保持距离( lí)……

只要这样的期许一天存( cún)在，中国的动画电影产业( yè)就一天无法从部落文明( míng)走入城邦文明。

以及……

罗杰( jié)·艾伯特——美国最负盛名的( de)影评家之一——在博客上无( wú)可奈何地感慨“电影产业( yè)猝死”，惋惜在视频和家庭( tíng)观影面前传统电影如同( tóng)打字机和留声机一样流( liú)落在时代之后——这就是美( měi)国知识分子们普遍的忧( yōu)患精神。美国拥有世界一( yī)流的教育、互联网、文化产( chǎn)业、电影工业以及民主制( zhì)度，学界却始终充斥着对( duì)一切现状的批判和对未( wèi)来的忧虑。正是这种几乎( hū)苛刻的从未满足的挑剔( tī)精神，才能让高岭之巅始( shǐ)终繁花盛开，每每惊艳。

对( duì)真正的强者而言，超越自( zì)己的只能是自己。第一步( bù)，就是对自己举起解剖刀( dāo)。

欢迎关注我的微信公众( zhòng)帐号：techread

<图片6>